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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宿命的恩怨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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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阿呆也算靈力強大,走出小半日之後,元四施加在他身上的血咒束縛總算慢慢減弱。

陸吟楓的神色變得十分嚴肅,他指著前面的大道,看向了仍是一臉悔愧的元四。

“前面就是刀皇宮了。打起精神來吧,小四。等回頭處理完這裏的事情,我們再盡快回觀裏把這事告訴師父。”

“大師兄,師父要是知道阿呆殺了人,會不會……”

元四心裏忐忑不已,雖然羽真人平時對他們很是慈愛,但是這種人命關天的事情,只怕師父不會輕易放過自己,更不會輕易放過阿呆。

這也是陸吟楓第一次遇到靜世觀的僵屍為了護主而殺人的情況,羽真人向來要求他們對僵屍嚴加管束,切不可傷害無辜。不過這些黑店中人顯然離無辜二字相差甚遠,如今陰差陽錯死在阿呆手中,也算是老天有眼吧。

但是畢竟那也是幾條人命,陸吟楓估摸依著師父那脾氣鐵定會狠狠教訓元四和阿呆一頓,到時身為大師兄的他自然應該承擔起責任,不讓師弟和阿呆太過委屈。這些念頭,陸吟楓也只在心裏想想,不與元四多說,只怕會嚇著對方。

他故作輕松地一笑,勸慰不安的元四道:“放心,師父也不是那種老頑固,阿呆畢竟是為了救咱們,雖然手段過於狠辣了一些,但是……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他們手裏都有刀,阿呆不殺他們,只怕咱們便要被分屍了。你安心就是,是大師兄帶你出來的,有什麽事情自然大師兄擔著,大不了咱們倆師兄弟一起去思過崖面壁!”

“嗯。”元四默默地點了點頭,他又回頭看向了阿呆,然後隨手撩開了對方的面紗。

“阿呆,這次是我錯了。我誤會了你,你原諒我,好嗎?”

阿呆的神色已然恢覆了平靜,那雙微睜的紅眼裏波瀾不生,只是卻多了一絲茫然。

元四見他不肯理會自己,厚著臉皮握住了對方的手。

“都是我的錯,你千萬別不理我。等回去了,你想吃什麽,我都買給你。”

陸吟楓都快被元四這副怨婦樣煩死了,他無奈地長嘆了一聲,轉身又催促起了因為得罪阿呆而變得婆婆媽媽的小師弟。

“唉,小四!阿呆是死人,他不會吃什麽的。你若真心對他好,就少煩他,僵屍每日大多時候都會陷入混沌之中,他們需要的是安靜。”

“噢……”元四委委屈屈地應了一聲,在靜世觀長大的他豈會是不知道那些陰屍活屍每天最愛做的事就是“發呆”,只是他實在良心不安。

陸吟楓倒是不知道阿呆身前慘事,可他元四卻是知曉的,而如今,發誓要好好對阿呆的他也傷害了阿呆,只怕阿呆定是傷心難過得緊了。

這樣一來,他又怎麽好意思有朝一日對阿呆吐露出自己真正的心思。

跟著陸吟楓往前又走了一段,元四的眼前出現了一座巍峨的宮殿。

“這裏就是刀皇宮嗎?好大的架勢。”

元四吃驚地看著這個氣派非凡的地方,張大了嘴,他到底還是個孩子心性,看見新鮮事物,一時倒把阿呆的事情暫時放下了。

陸吟楓點點頭,帶著元四和兩具僵屍一同走了上前。

刀皇宮門口的侍衛看到這打扮怪異的一行四人,自然不會輕易放行,當即便出聲詢問道:“你們來做什麽的?刀皇染病,不見外人,請回吧。”

陸吟楓行了個稽首禮,隨即從懷中摸出了刀皇宮之前派人送到靜世觀的門帖。

侍衛查看了一番之後,驚覺道:“原來竟是副尊主請來的道長,請稍等,我這就進去通報。”

“有勞了。”陸吟楓微微一笑,沈重的神色這才稍有放松,不管怎樣,總算有驚無險地來到此地。

沒一會兒林振道便親自走了出來,近日問月孤刃的癲狂發作更甚,他請來的名醫依舊是束手無策,而他想起之前無極道人那番話,思來想去,能夠幫助問月孤刃的或許真的只有這等會法術之人了。

只不過無極道人遠在淮安縣,離此處頗為遙遠,況且他此時又沒有魏臨風屍體的下落,只好舍遠求近,派人去附近據說也是養屍一門的靜世觀,請道長前來為問月孤刃驅魔。

“四位便是靜世觀的道長嗎?”

林振道打量了一下面前這四個長袍鬥笠打扮的人,目光在掠過其中身形魁梧一人時不由微微一楞,但很快他就移開了目光看向了為首的陸吟楓。

“在下陸吟楓,我與師弟特地奉師命前來,願能為刀皇的病情幫上一點忙。”

陸吟楓微微頷首,也不多做解釋,畢竟光天化日之下若說他們還帶了兩具僵屍,想必會嚇到旁人。

元四新鮮勁過了之後已經又黏在了阿呆的身邊,他一直緊握著對方的手不放,卻怎麽也聽不到阿呆的聲音,想來對方是真的生氣了,不肯再理自己。

“諸位遠道而來,想必累了,現下刀皇正在午睡,你們也不妨先歇歇腳,吃點東西,休息一下。”

林振道上次已見過那無極道人的羅剎,既然陸吟楓只說他與師弟前來,想必這後面兩個身披長袍、頭戴鬥笠的都不是人才對。

一聽到有東西吃,元四低落的心情又振奮不少,搶著替陸吟楓答道:“那就多謝了!”

“呵呵。”林振道似笑非笑地看了這個年輕稚嫩的小道士一眼,心裏不覺有些猶疑,此次靜世觀前來的兩名道長比那無極道人看上去年輕了不少,也不知是不是有真本事,不過他們若能暫時驅散問月孤刃的心魔也好。

事已至此,他也不好貿然將人趕走,只有將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進了刀皇宮,一股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只不過元四一時倒是想不起在那裏見過這般的場景。

若說是夢中的話,他的夢境時而清晰時而模糊,醒來之後也有些不太記得了。

而且這裏可是刀皇宮,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刀皇的居所,他可不認為阿呆有可能和那麽有名的刀皇之間有什麽牽扯。

林振道派人將他們帶進了一間大客房,又令人送上豐盛的素宴之後,這才離開。

“刀皇真有錢。”踩著腳下的虎皮地毯,元四咂舌不已。

陸吟楓低頭便看到了元四腳上的血跡,他皺皺眉,去木架上取了個盆子,然後將水壺裏的水倒了進去。

“先好好洗洗你的腳。”

想到昨晚半夜見到的那一幕,元四這才又有些心悸,雖然事後知曉那些人都是該死的匪賊,不過畢竟這種血腥的場面是他第一次見到。

元四洗好了腳,又把手也洗了一番之後,雖是對桌上的素宴頗為垂涎,但是想到被自己誤會傷害的阿呆,他竟是忍下嘴饞,又跑到了對方的身邊。

掀開面紗,元四小心地擰了帕子替阿呆擦了擦臉,又伸手摸了摸對方的左胸。

“阿呆,你這裏應該不痛了吧。”

之前他在念動血咒的時候曾見到阿呆因為疼痛難忍,竟伸手去抓撓左胸,想必是之前羽真人封入對方胸膛裏的符紙起了作用。

阿呆自不會理會元四,他的雙眼已經閉了起來,雙唇也緊緊抿起。

元四不甘心地又握住了阿呆的手,頗為誠摯地說道:“這次是我誤會了你,我真的知道錯了。放心,我一定會補償你的。若你不嫌棄的話……”

元四想了想自己也沒什麽可以給阿呆的,也是,一個死人還需要什麽呢?不需要吃、不需要喝,要不是為了遮醜連衣服都用不上。

想來想去,元四根據自己有限的關於阿呆的夢境裏,終於找到了對方喜歡的東西——男人。

趁著師兄已經開始吃飯,元四偷偷地親了下阿呆的嘴,然後紅著臉低聲說道:“別怪我。我真沒什麽可以賠償你的。”

說完話,他不等阿呆回應,趕緊跑到了陸吟楓身邊,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過開始胡吃海塞了起來。等到元四跑開之後,阿呆這才緩緩睜開了雙眼,他似乎是有些不太適應元四對自己忽然的親吻,眼裏竟多了一絲迷惘。

只不過隨著他的眼珠緩緩打量了一圈熟悉的房間之後,他的眼底又生出了幾絲難言的悲憤與自嘲。

吃完飯之後,陸吟楓便和元四帶著阿呆與蘭卿一同來到了刀皇休息的房間。

房屋中間那張大床著掛著厚重的帷幕,遮擋了裏面的人,元四好奇地望了望,也僅僅是從紗幔深處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

林振道站在床邊,像陸吟楓等人比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恭敬地俯身下去,低聲說道:“刀皇,靜世觀的道長們來了。”

“都說了不要再請這些邪魔外道的來煩我,你怎麽就是不聽!”

有些虛弱沙啞的聲音毫不客氣地從帷幔裏傳了出來,即便是陸吟楓這種修養好的人聽了,也不由面上微微一沈。

元四則輕輕地癟了下嘴,下意識地又去握住了阿呆的手。

就在他握住阿呆手掌的一剎,一種前所未有的不安順著阿呆的手掌傳遍了他的全身,元四吃驚地扭過頭去,卻看到面容隱藏在鬥笠後的阿呆身體居然在微微發抖。

林振道也不氣惱,自從問月孤刃患病以來,他已經是習慣了對方的喜怒無常。

“上次那位道長來後,與我說了您的癥結所在,我想或許他們真能幫上忙也說不定呢。”

“我不要他們幫忙,要是那人來找我最好!我巴不得和他搞個同歸於盡!”刀皇陰冷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栗。

陸吟楓自進屋起便感到了房間裏有股特別濃重壓抑的氣氛,這股氣氛並不像是鬼怪在作怪,但是他卻難以分辨這種沈重到有些恐怖的氣氛到底是那裏散發出來的。

然而在刀皇說出那句讓他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話之後,陸吟楓已然察覺了,這股恐怖的氣氛不是來自別人,正是來自刀皇自己。

莫非……陸吟楓心中微微一驚,趕緊捏指掐算,可出乎他意料的是,眼前帷幕中的那股氣息並非屬於任何鬼怪僵屍,的確屬於人。

這些江湖中人就知道打打殺殺……元四暗自腹誹了一句,為了安撫不知為何渾身顫抖的阿呆,他不由攥緊了對方的手。

——走,離開這裏。

突然,阿呆粗啞的聲音在元四耳邊響了起來。

按理說,這世上還有什麽會讓強大如阿呆的活屍也懼怕呢?元四不可置信地看著阿呆,對方的身體沒有動,聲音也不會有別人聽見,但是對方確確實實地在讓自己走,而且那聲音聽上去還非常的難受。

難道是因為自己之前的血咒尚未完全化解,阿呆還在承受那種痛苦嗎?

元四不敢多想,實際上他也不想在這個陰郁壓抑的房間裏多待下去,既然這屋裏沒有什麽實體的鬼怪,那麽師兄一個人也可以應付吧。

“師兄,我想去出恭。”

不要臉也是一種特長,在必要的時候,元四會將這種特長發揮到極致。

他清了清嗓子,朗聲說道。

問月孤刃本就情緒暴躁郁憤,聽到有人居然在自己的寢殿裏大聲說出這種沒羞沒臊的話,他已是忍不住狂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問月孤刃狂笑了幾聲,隨手抓起身邊的玉枕朝元四的方向扔了過去,這一扔的力度足以令人腦漿崩裂。

“什麽狗東西,給我滾!”

元四也沒想到這刀皇說出手就出手,叫他對付鬼怪他還有一套,叫他應付刀皇這樣的武林高手卻是決然不行。

眼看著那玉枕呼嘯著飛向了元四,眾人都來不及施救,實際上刀皇的屬下也不敢貿然施救,而陸吟楓卻是決計不可能擋住這悍然一擊的。

就在元四嚇得面色發白,自以為要被那玉枕砸死之時,電光火石之間,一只手猛然擡起,竟將那夾攜著深厚內力飛過來的玉枕直接擋了下來。

按理說,若是常人這麽去擋那玉枕,只怕難逃手斷骨折的下場。

林振道看那玉枕就這麽猛然被擋下,然後落在地上,碎成了幾塊,而出手擋住玉枕那人卻似安然無恙,只不過對方出手時那不可掩蓋的魄力卻令他心中不由狠狠一驚。

曾經跟隨了魏臨風十年之久的他,是不會忘記那個深沈霸氣的男人有著怎樣的魄力與氣度。

好在阿呆及時出手,陸吟楓松了口氣,趁著大家還沒反應過來他趕緊回頭低罵了元四一聲,“臭小子,正事不幹,屎尿先行!快去快回!”

“噢,好……我馬上去。”

元四知道是師兄在替自己解圍,趕緊牽了阿呆一起快步走了出去。

帷幕裏的問月孤刃或是因為剛才突然發力之故,本就憔悴虛弱的身體更覺不適,竟是捂住嘴咳嗽了起來,繼而又發出了一陣急切的嘔吐聲。

林振道也顧不得去管剛才那個擋下玉枕的僵屍,他急忙掀開了帷幕探了身子進去,扶住問月孤刃替他拍打起了背部。

也正是在這一刻,陸吟楓看到了一直不曾露面的刀皇,對方長得俊美逼人,比之蘭卿尤甚幾分,只不過那張如斯俊美的臉上竟覆蓋著深沈的陰煞氣,甚至比靜世觀裏不少僵屍臉上的陰煞之氣還要更深!

陸吟楓知道,這可不是什麽好現象,因為那是只有死人才會有的氣息啊。

離開了刀皇的房間之後,元四趕緊拖著阿呆的腳步越來越快,幾乎就要小跑了起來。

快步走在寬敞奢華的廊道上,一種熟悉的感覺亦是愈發逼近元四的腦海,他甚至感到自己的呼吸也跟著變得愈發沈重。

“阿呆,這到底怎麽回事?我覺得渾身都不太對勁。”

元四死死地握著阿呆冰冷的大手,一股莫名的寒意讓他的身上漸漸起了層雞皮疙瘩。

——離開……離開這裏!

阿呆嘶啞的聲音沈悶地響起在了元四的耳邊,那是只有元四才能聽到的聲音。

而那些守衛在廊道邊的刀皇宮下人,則是吃驚地看著這個被請來的小道士不知為何拖著一個他們都覺得有些許熟悉的身影快步奔走,那個身影真是像極了前任刀皇魏臨風。不過那不可能,因為對方已然過世,那一日的葬禮是如此浩大,給他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深刻印象。

元四也註意到了那些投向自己和阿呆這邊的詫異目光,為了掩人耳目,他不得不又開始演戲。

“哎喲,鬧肚子真難受,請問刀皇宮的茅廁在哪裏啊?”元四假意捂了肚子,停下腳步朝一個守衛詢問道。

守衛狐疑地打量了眼被黑紗覆面的阿呆,指了指前方,“前面左轉便是了。還有,你們兩個都鬧肚子嗎?”

“不是,不是!他是我所養的僵屍。”元四趕緊解釋,“我們養屍道人,要去哪裏都得帶上自己所養的僵屍,免得他們脫離控制,嘿嘿。”

聽到僵屍一詞後,附近的守衛都紛紛嚇了一跳,他們聽說過這些恐怖的玩意兒,可沒想到今日居然近在咫尺就有一具。

離元四最近的那名守衛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面露懼色,急忙催促對方道:“那你快去吧,把這東西看好啊,可別讓它亂跑了。”

“放心,他乖得很。”

元四笑著拍了拍阿呆的手,轉過身後臉色卻變得更加沈重,他也感到了這座偌大刀皇宮逐漸散發出來的詭異氣息,而阿呆傳遞給他的信息裏亦沒有什麽好兆頭。

拉著阿呆左轉來到了拐角處的茅廁裏,元四掩上門,順便也掩住了自己的鼻子,低聲問道:“阿呆,你到底怎麽了?為什麽叫我離開這裏?”

阿呆的紅眸在黑紗後緩緩睜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元四竟覺得自己似乎看到阿呆的紅眼亮得瘆人。

他緊緊握住阿呆的手,想要得到回應,而對方傳遞給他的卻只有陣陣顫抖以及那令人膽寒的咬牙切齒聲。

好一會兒,元四才終於又聽到了阿呆的聲音。

——再不離開這裏,我只怕控制不了自己了。我想殺人。

元四猛然一驚,他一把掀開了阿呆面前垂落的黑紗,只看到那張平素冷漠平靜的臉上竟是一副猙獰的怒容,對方狠狠地咬著牙關,嘴角也流出了兩道烏黑的血跡,恍惚之間,元四似乎看到了阿呆當初落葬時的森然面目。

元四很快想到阿呆之前在客棧裏的所作所為,雖然當時事出有因,不過那場面也委實太過恐怖。

看樣子,自己若再讓阿呆在這彌漫著詭異氣息的刀皇宮呆下去,對方搞不好真地會再度大開殺戒。盡管自己能以血符之力控制阿呆,可是想想對方因此而遭受的焚身之苦,元四的心也跟著痛了起來。

他匆匆放下面紗,使勁地拍了拍阿呆青筋暴出的手背,急忙安撫對方道:“阿呆,你再忍耐一下。我馬上去向師兄說明此事,至少讓我先帶你離開此地!”

聽到元四的勸慰,阿呆這才又閉上了雙眼,怒容也漸漸消隱。

元四小心地擡袖替阿呆擦去了嘴角的烏血,拉上對方一並離開了茅廁。

他正準備照原路返回問月孤刃所在之處,卻不料在半途便遇到了神色黯然的陸吟楓。

“大師兄,你出來得正好,我有事要與你說。”

陸吟楓方才在殿內作法一番,卻發現自己完全無法消解那股彌漫在空氣中的不凈之氣,又加之問月孤刃情緒愈發激動,他也只好帶著蘭卿退了出來。此時,他正擔心自己此行若是徒勞無功,只恐會損了師門清譽。

“師弟,你又有何事?”

陸吟楓不耐煩地看了眼元四,目光隨即落到了阿呆身上,說起來,他們一行兩人兩屍中,若真要論法力高下,阿呆或許才是他們之中最有能耐的。這圍繞刀皇宮的氣息全不似普通的妖魔鬼魅,而本身煞氣逼人兇悍異常的阿呆能徹底驅除這魔魅之氣也說不定呢。

正當陸吟楓準備向元四提出建議之時,卻見元四神色慌張,壓低了嗓音對自己說道:“師兄,阿呆說他不想待在這裏,不如,我們先離開吧?”

“說什麽傻話呢?我們還未能替刀皇驅走纏身的妖魔,怎能就這樣一走了之。”

陸吟楓也是不願讓人聽到他們師兄弟的對話,當即也放低了聲音。

元四咬了咬下唇,面色愈發不安,他緊緊地拉著阿呆那只慢慢想要攥緊的手,只好實話相告,“師兄,阿呆說要是再不離開這裏,他便難以控制自己,許是要血洗此地了!”

“什麽?!”陸吟楓被元四所言驚駭萬分,他吃驚地望著元四身後那個魁梧的身軀,一股強烈的煞氣頓時撲面而來。

一個不好的念頭頓時湧上了陸吟楓的腦海,阿呆在這裏會這麽反常,難道這是在提示他們此地與阿呆的慘死有什麽關系?!

這個時候,陸吟楓自不會以為是自己的師弟想要偷懶所以才找出這樣的借口,他無奈地嘆了一聲,只好說道:“好吧,你趕緊去收拾了行李,先一步離開刀皇宮。我去向林副尊主交待一下,便帶蘭卿出來。”

元四果決地點了點頭,深深地看了眼似乎在竭力控制自己的阿呆,片刻不敢耽擱,帶了對方便朝他們之前的客房跑去。

林振道好不容易哄問月孤刃喝下了寧神藥睡下,他看著對方愈發憔悴蒼白的面容,心中自然是對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魏臨風恨之入骨。

若他真能找到魏臨風,不管對方是活人還是死人,他都必定要將對方挫骨揚灰,為問月孤刃除去心頭之恨!

“副尊主。之前那位陸道長想要見您。”負責傳報的下人在門口低聲稟告道。

林振道放下了遮擋住床榻的帷幕,緩步朝門口走了過來,他對陸吟楓頗有幾分不滿,對方看上去果然還是太過稚嫩,雖然在那裏裝模作樣地施法了一番,但對問月孤刃來說卻並無助益。

“剛才不是讓他先回房歇息嗎,怎麽又過來了。”

林振道皺了皺眉,遠遠地看了眼站在門外顯得十分恭敬的陸吟楓以及對方身後那個身形頎長的陰屍。

不願再讓人打攪到正在休息的問月孤刃,林振道自行走了出去。

“見過林副尊主。”陸吟楓急忙行禮。

“道長不必拘禮,不知有何急事要見林某?”林振道客氣了一番,言語之中卻是懶懶。

陸吟楓擡頭看了眼神色間對自己頗有幾分怠慢的林振道,自知理虧的他,滿懷歉意地說道:“貧道隨師父羽真人修道已歷廿載有七,也曾降服過不少妖魔鬼怪。只是今日刀皇宮之異象,依貧道之力實難化解,只恐有負副尊主所托。不如讓貧道同師弟先回靜世觀,將師父請來親自一試究竟,也算有個交待。”

林振道輕嘆了一聲,眼看這年輕道長果然表示出力有不逮,他的心中更是憂慮問月孤刃此時的處境。但是聽到陸吟楓說願意將那羽真人親自請來一試,林振道的心頭又忍不住生出了一絲期待。

據聞那羽真人乃是當今道門中數一數二的得道高人,只不過因為他專修養屍一術素來與弟子們幽居靜世觀,少問世事,只偶派弟子下山解決一些妖魔作祟之事,世人少有能見其大能者。若能請到羽真人親自來刀皇宮,對方或能替問月孤刃找出癥結所在,驅除魏臨風的不散陰魂吧。

一心只望能治好問月孤刃的林振道也沒有故作推脫,當即正色道:“那便有勞道長了。”

“事不宜遲,我今日便啟程與師弟先回靜世觀去。”看見林振道倒是輕易答應了放他們走,陸吟楓不覺松了口氣。

正當他準備帶著蘭卿與元四匯合之時,又聽林振道在後面忽然說道:“對了,既然只是去請尊師下山,你們師兄弟何必兩人同去,不妨讓你那師弟就在此處留宿吧,反正刀皇宮空房多得是。”

“呃,實不相瞞。我那師弟的所養的屍器時日尚短,此次他隨我下山本意也是為了學習而來,只不過一路上那屍器都有些不大對勁,所以我想還是先讓他隨我一同回去,好好安頓了那具屍器再說。”

陸吟楓無可奈何,只好據實以告。

林振道噢了一聲,心道這修道人花樣就是多,桃木劍靈符招魂鈴什麽的被稱作法器,所養的僵屍便稱作屍器,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強留二位,還請二位道長快去快回,我家刀皇已是日益虛弱,再這麽下去後果不堪設想啊。”

陸吟楓一路出了刀皇宮,在門口處的大道邊見到了早已等候在側的元四。

“師兄,快走吧。”元四一直緊緊拉著阿呆的手,絲毫不敢放開。

“嗯。”陸吟楓滿懷憂慮地看了眼此番下山後便異象頻生的阿呆,看樣子,對方身上還藏了不少秘密。

兩人一路帶著兩具僵屍快步往回趕,從刀皇宮徑直來到鎮上,正是逢場趕集的日子,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元四一見這麽熱鬧,小孩子心性頓起,他看到一旁在捏糖人的小販,硬是擠了過去。

“師兄,給我買個糖人嘛。”元四眼巴巴地看著香噴噴的糖人在小販的巧手中捏弄了出來,哈喇子不覺已流到了嘴邊。

“師弟,我們這是在趕路,可不是趕集!再說了,你都這麽大了還吃什麽糖人。”

陸吟楓帶著這麽個稚氣未脫的師弟,委實頭大如鬥,他不時轉頭看一眼阿呆,生怕元四控制不了對方會再釀慘禍。

元四已是及冠之歲,他看到那些圍在糖人攤子邊的都是些小孩子,一時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這才依依不舍地退了出來。

不過他從小便跟隨羽真人上山修習養屍一術,對於這些尋常人家小孩常吃的東西連見都見得少,也難免會有所好奇了。

這邊看完糖人攤子,不等陸吟楓催促他趕緊趕路,對方竟是又拉了阿呆跑到了賣糖葫蘆的攤子面前。

看著晶瑩剔透的糖葫蘆,元四的口水已是大口大口地開始往肚子裏吞,要知道當初他之所以會被羽真人騙走就是因為對方拿出了一串糖葫蘆,到如今他再看到糖葫蘆,仍是不知悔改地湊了上去。

元四滿懷期冀地回過頭,看著師兄陸吟楓的眼裏閃爍著亮晶晶的純真光芒。

“一串,就給我買一串,求你了師兄。”

陸吟楓看若是不答應元四的要求,對方還不知要在這人群密集的集市上耽擱多久,他嘆了口氣,只好去摸懷裏的錢袋。

可是這一摸,卻讓陸吟楓摸出了一身冷汗。

“糟了,錢袋……錢袋不見了。”

此去靜世觀至少還有一天一夜的路程,羽真人給他們的盤纏並不多,陸吟楓原以為到了刀皇宮能順利除妖拿到打賞,可誰知道自己在那裏白幹了一場,自然也不好意思向林振道索要賞錢。

雖然阿呆和蘭卿不用吃喝,但是他和元四卻是血肉之軀,而且他們修的是道家的養屍術,而不是道家的辟谷術,倘若一路不吃不喝只怕最後回去的就是四具屍體了!

元四在自己身上使勁摸索著,一個銅板也沒有掏出來,最後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阿呆的遺物,那塊雲紋玉佩。

“師兄,我看不如咱們先把這東西典當了,回頭你和師父過來的時候,再替我贖回來便是。”

“你怎麽有這樣的好東西?”陸吟楓吃驚地問道。

元四嘿嘿一笑,回頭看了眼阿呆,得意地說道:“這是阿呆的東西,不過他現在也用不著了。反正也只是典當而已,以後還可以贖回來的不是。他不會那麽小氣的。”

“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不過我們不用典當多少錢,只要夠這一路吃喝住行便夠了。免得換得多了又被偷走。”

陸吟楓嘆了口氣,只好認栽,他降妖伏魔倒是有些本事,可對上這凡人使壞竟是一身本領難以施展,先是在客棧被人下藥迷昏,若非阿呆出手,他和元四只恐早變作了臘肉,而現在又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小偷摸走了盤纏,師門的臉都要被自己丟盡了。

隨後,師兄弟兩人一同來到集市上的典當行。

典當行的老板看兩人穿著樸素,不見得會有什麽好貨,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先說清楚啊,破爛玩意兒咱們可不收。”

元四輕哼了一聲,小心地將那塊飄紫的雲紋玉佩放到了櫃臺上,斜睨著老板說道:“你且看看這塊玉佩價值幾何?”

那老板一看到玉佩便發出了一聲驚嘆,他湊了上前,將玉佩拿走手裏仔細摸了摸,甚至還伸出舌頭舔了舔。

元四看到這一幕,一想到那玉佩乃是從阿呆血肉模糊的嘴裏拿出來的,胃裏不由覺得一陣惡心。

他捂了捂嘴,輕咳了一聲,問道:“別光是摸來摸去了,我們想要典當十兩銀子。可以的話,你就快給我們當契。我們還急著趕路呢。”

“十兩銀子?好,好,我馬上叫人給您契約。”

典當行老板自是識貨之人,他還以為元四他們會借著這塊稀世好玉向自己要個好價錢,沒想到不過是僅僅十兩銀子而已。

做典當這行生意不過就圖撿個漏,誰知道這客人還會不會回來贖呢?

抱著這樣僥幸的想法,老板很快就備好了典當契約,親自將元四和陸吟楓送了出去。

自從帶著那塊雲紋玉佩在身邊後,元四便發現自己的夢境開始變得稀奇古怪,最近竟是做起了關於阿呆的春夢,長此以往,怎麽了得。

和這樣一個喜歡男人的活屍在一起,元四也是感到自己的壓力驟然增大了不少。

他一方面希望阿呆能喜歡上自己,可另一方面卻有些怕對方喜歡上自己,因為他還沒完全準備好怎麽和一具活屍談談情、說說愛。

想到之前自己為了給阿呆賠罪已主動獻了個吻給他,元四的心裏又是難以平靜。

他躺在客棧的床上,摸了摸自己的雙唇,還好這次沒有腫。

站在屋子一角的阿呆仍是副漠然的樣子,即便他已經可以感應到元四心裏的想法。

刀皇宮,他已經很久沒有回去過那個地方,那是他的成名之地,亦是他身遭背叛慘死之地。一想到那個心愛的男人是怎樣背叛自己、迫害自己,阿呆的心中仍不能完全平靜。

他已經厭倦了自己那悲慘的前世,那顆不會再跳動的心也不願再相信任何人,也不會再愛上任何人。

就像他曾經和元四說過的那樣,現在的他只希望能夠得到徹底的安息,遠離這世間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永遠長眠地底。

可是,似乎那個男人仍是不想放過自己呢。

黑夜之中,阿呆的紅眼尤為閃亮,這是他體內煞氣和怨氣越積越濃的表現。

元四翻了個身,冷不丁地看到角落裏阿呆眼裏散發著怨毒的紅光,他駭了一大跳,想起自己學過的玄天清凈咒,急忙凝神念了起來。

溫暖的金色咒語符文隨著元四念誦,從他的唇間不斷湧出,奔向了阿呆的身體,然後從對方的七竅鉆了進去。

元四看著阿呆微微仰起了頭,口中發出了一聲悠長的嘆息,那雙充滿了怨恨的紅眼總算冷光消散,再度閉起。

“阿呆,你怎麽了?”

元四擦了擦汗,若不是他與阿呆之間有締結了血符,只恐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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